这……这哪里是寻常闺怨?这分明是……分明是她心底翻腾了千百回,却连对自己都不敢明说的嗔怨!
那“咒”字用得何等俚俗泼辣,却又何等直白剜心!
这冤家……这冤家送她的第一阙词,是男人笔下的刻骨相思!
可这第二阙,竟像是钻进她心窝子里,将她这小女儿家那份欲说还休、又怨又念、百转千回的委屈心思,生生扒了出来,赤裸裸地晾在这方汗巾子上!
原来这杀千刀的竟懂得!他竟连她这点隐秘的、不甘的、带着怨怼的痴念都看穿了!
“轰”地一下,巨大的羞耻与更巨大的酸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她捏着汗巾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,滚烫的泪珠再也止不住,断了线的珠子般,“啪嗒、啪嗒”砸在墨迹未干的“咒”字上,瞬间将那点痴怨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墨痕。
她死死咬着唇,将那汗巾子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心口,仿佛要按住那颗几乎要跳出来的心,呜咽声却已压抑不住地从喉间逸出:
“冤家……冤家……但愿……但愿你真的能来……带我走……”
大官人出了门,玳安早已牵着两匹高头骏马候在阶下。大官人翻身上马,一声断喝:“走!界身巷!”
主仆二人便沿着御街向东行去。这汴梁城中虽是人烟辐辏、市列珠玑,道上车水马龙、摩肩接踵,却也不敢纵马疾驰,只得挽着缰绳,在人流里缓缓穿行。
行不多时,便到了那赫赫有名的界身巷。甫一踏入巷口,一股灼人的富贵气便扑面而来!但见:
屋宇连云,铺面皆雕梁画栋,朱漆门户映着金晃晃的幌子,上书斗大“金银钞引”、“彩帛交关”字样;
门前车马塞道,尽是香车宝马、锦鞍雕辔;往来之人,无不是绫罗裹身、珠翠耀目。
耳中只闻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如急雨,金银锭子叮当碰撞似鸣泉,更有那高声议价的、低声交割的,汇成一片嗡嗡营营的富贵喧声。
目光所及,一箱箱开了盖的雪花官银在日头下白得刺眼;
更有那赤金叶子、交钞盐引在商贾手中飞快流转,每一笔交易,怕不都是千贯万缗的泼天富贵!
饶是大官人见多识广,乍见此等气象,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,这不就是最大的金融市场吗?
正待寻人问那最大门面何在找那柳公子,忽见前方一处绸缎庄门前,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,嬉笑喧哗,好不热闹。
大官人勒马